首页 > 照片:四十年后再回鄂尔多斯 > 插队散记 > 情系鄂尔多斯,梦萦鄂托克——内蒙插队四十年

一段难以抹去的记忆

屠苔丽

我在哈拉斯尔大队当赤脚医生

一九六八年秋,我和一千多南京知青到内蒙鄂托克旗插队。10月21日离开南京,经过几天辗转跋涉,26日到达鄂托克旗吉拉公社,很快就被分到各大队去了。我们二女中的五个女同学和四中的两个男生被分配到哈拉斯尔大队,开始了难以忘却的插队生活。

哈拉斯尔大队地处毛乌素沙漠的边缘。从吉拉到哈拉斯尔并不远,仅七八里地,但却要翻过横亘在两地间的一片沙丘,茫茫沙丘像大海里的波涛,此起彼伏,蔚为壮观。哈拉斯尔就是包裹在这沙海中的一条狭长的滩地,四周都是黄黄的沙丘。眼前出现的景像,是我们从小生活在江南所未曾见到的。当时给我的感觉,既有异域风光的新奇,但更多的是心灵深处的震撼。我不禁自问:难道这就是我们新的家乡吗?说实在的,当时我们到内蒙古鄂托克旗的南京知青都是自愿报名的,是一种血气方刚的浪漫,而且还是在毛主席发出: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大有作为”的号召之前呢。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,我热情报名以后,政审时差点通不过,连去内蒙插队的资格都没有,原因是我家社会关系复杂,有海外关系,怕我们这种人到“边疆”去会出乱子。好在鄂托克旗虽地处长城之外,但离开边境线还很远很远,我又是个女孩才顺利通过了政审,让我踏上了内蒙插队之路,并且这一去就在这块土地上和内蒙人民共同生活了整整十一年!

在哈拉斯尔大队,我得到了牧民的厚爱和温暖。比如在政治上,我家有海外关系,在学校都不能参加共青团,而在哈拉斯尔大队,贫下中牧并没有另眼看待我,不久就让我加入了团组织。又如在生活上,哈拉斯尔大队无论到哪个牧民家,我们总是受到他们真情的呵护。那时牧区粮食供应以杂粮为主,给每户只有极少的面粉,可是我们每到一家,他们都是烙饼、擀面条招待我们,从来没有给我们吃杂粮,我们是走到哪,吃到哪,温暖到哪,所有这些至今都让我难以忘却。再如在人力使用上,我们也受到无差别的关爱。记得插队半年后,大队推选我到吉拉公社中心医院学医,做赤脚医生。在公社医院学习期间,我不仅学习了基础医疗知识和各项医疗技术,学会牧区一些常见病、多发病的基本诊断和简单处置办法。而且还从吴彦大夫那里学习做女红。我原来在南京不会做针线活,甚至不会用顶针,是吴大夫在业余时间手把手教我的。


屠苔丽在吉拉公社医院学医做赤脚医生时(1969.5.)

半年学医结束,我回到了哈拉斯尔,开始赤脚医生新生活。牧区由于居住分散,当一户牧民家有人生病时, 他们只能像接力棒一样,从放牧点一家接一家传递口信,有时一两天甚至几天才能传到我居住的地点。我一旦得知消息,就会立即背起医药箱出发去给病人看病诊治。我穿行于牧民中间,无论路途有多远,都是靠两条腿步行, 最远的需要一天才能走到,有时还要赶夜路,这些我都十分乐意去做,觉得能给牧民看病是一种精神享受。我用自已真诚的服务,换来了牧民对我的信任与关爱,有些什么机会他们总是想到我。比如,推荐让我上大学(到旗里因政审未过关而没能实现)、出席共青团伊克昭盟第二次代表大会,推荐我到银行、信用社工作等等,这些都让我铭记心间。

 


共青团伊盟第二次代表大会鄂旗全体代表合影。前二排右2为屠苔丽。(1976.6.9.)

做赤脚医生期间,让我有机会深入草原,深入牧民,了解那里的民俗风情。在草原上走路,半天一天也碰不到一个人,有时候野兔会从身边蹿过来让人心惊肉跳。在草原上是没路的,广袤的草原任人行走,只要大致确定方向就可以放心的走去,不论路程多远,准可以走到目的地。走累了、渴了,只要有人家你就可以上前,像走进自己家那样去歇息、喝茶。如果家里有人,总会热情招呼你,请你炕上坐,主人则忙着烧茶,端上炒米、酪蛋子和酥油来招待你。你还可以一边喝茶一边问路,调整行程方向。牧民家从来不锁门,炕桌上总会放着一壶茶。如果主人出去放牧了家里没有人,那也不要紧,你尽管自己进去喝茶歇息。这就是内蒙草原和她可亲可爱可敬的牧民。他们这种热情、爽朗、淳朴、真诚的风格,深深的教育、影响着我。

 


鄂托克旗银行、信用社会计训练班全体留影。前排右3为屠苔丽。(1975.)

 


骆驼与飞雁

在没有出诊任务时,我和其他南京知青象当地人一样为生存而忙活。冬天我们到牧民家羊圈里扫羊粪粒,那是极好取暖用的燃料。平时我们还在滩地捡牛粪,在沙巴拉里捡枯沙柳枝,沙蒿用于做饭烧炕。我们就是在完全不同于南京的生活方式中学习着,慢慢适应着,力图完成从南京人到内蒙古人的转变。


屠苔丽:“这就是我的家”(1975.7.)

哈拉斯尔属地有一条古老的驮盐队必经之路。每年运盐季节,来来往往的驮盐队伍甚是热闹,有成群的毛驴队,也有疲于奔命的马骡队,更有忠实于主人的骆驼队。听骆驼队的主人说过,每到一宿营地过夜时,骆驼总是围成圈,头向外把主人围在中间。由此,每当叮叮噹噹的驼铃声由远及近,由近而远逝去时,我就会想家,想起家中的老父母。南京在我心中浮动,心里总在想:何时才能回家?那一年大队上只有我一个人了,已是秋天大雁往南飞时节,当我看见一群群大雁在空中一会儿排成一字形,一会儿排成人字形向南方飞行时,思乡之情更难以抑止。

 

我们吃了一头牛

牧区的过冬食品以肉类为主,每人可分给两只羊,没有蔬菜。那一年,大队照顾我们,给我们三个女知青分了一头牛,相当于每人两只羊的总量。那时我们就住在水利队的房子里,请了人来帮我们宰杀这头牛,牛头牛脚及牛内脏要给杀牲的刀手,剥下的牛皮归我们,牛肉剔下来,一部分卷成肉卷,一部分割成一条条肉条,放在凉房里挂起来,要吃到来年夏季。剔过肉的骨架就在水利队土灶上的大锅里炖煮。住在水利队干活的人们和我们一起享用了大餐。剥下来的牛皮我们卖给供销社,换了一只铁皮圆盆,我们就用这只铁盆洗澡又洗衣服,一直用到我们几人相继离开。

……

离开鄂托克已经二十八年了。在鄂托克插队生活工作的十一年是难以淡忘的。谁都有青春,而我们这一千多南京知青的青春年代,是和鄂尔多斯这块热土紧紧相连的!

[注] 本文已由鄂尔多斯晚报(2008-6)、鄂尔多斯报(2008-9)先后刊登。并收入《魂牵梦绕的草原》、《烙印---南京知青与鄂尔多斯》两书。

 

照片:四十年后再回鄂尔多斯 - 插队散记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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